“他总是让我生气,”科恩说,“我忍不了他。”
“我喜欢他,”我说,“很喜欢他。你不会恼他的。”
“我明白,”科恩说,“他只是让我心烦。”
“下午写作了?”
“没有。我写不下去。比我的第一本书要难。我遇到了瓶颈。”
初春时节他从美国回来时拥有的那种强有力的自负没有了。那时他对他的工作有把握,只是对探险有些私人向往。现在这种把握没有了。不知怎么的,我感觉我没有把科恩清楚地描述出来。原因是在他爱上布蕾特之前,我没听到他说出一句自己的评论,总是随大流。在网球场上他看上去很好,体格不错,体形保持得不赖;他桥牌打得不错,有一种大学生的风趣。如果他在一群人中,他却说不出一句与众不同的话。他穿着那种在学校常被叫作马球衫的衣服,也许现在仍然那么叫,但他不像职业运动员那么年轻了。我想他没怎么考虑过他的着装。他的外表在普林斯顿大学被塑造成形,内在由两个女人训练塑造。他有一种和善的、孩子气的快活,这是磨灭不掉的,我或许还没有把这一点表达出来。打网球时他好胜心很强。比如,他或许跟朗格朗[9]一样渴望赢球。另一方面,被打败了他也不生气。他爱上布蕾特后,他在网球比赛中一败涂地。跟他比赛从来没有机会的人,打败了他。他淡然处之。
无论如何,我们坐在精英咖啡厅的露台上,哈维·斯通刚过了马路。
“去丁香园?”我说。
“我有个约。”
“什么时候?”
“七点一刻弗朗西丝要来这里。”
“她来了。”
弗朗西丝正从街对面过来。她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,走路时动作幅度很大。她挥了挥手,笑了。我们注视着她穿过马路。
“你好,”她说,“真高兴你在这里,杰克。我一直想跟你谈谈。”
“你好,弗朗西丝。”科恩说。他笑了。
“怎么,你好,罗伯特。你在这里?”她继续下去,说话很快。“我他妈太难受了。这个人,”她对科恩摇头,“不回家吃午餐。”
“我没义务回去。”
“哦,我知道。可你没对厨师说呀。我自己有一个约,保拉又不在她的办公室。我去里茨饭店等她,她没来。当然我没有钱在里茨吃午餐——”
“那你怎么办?”
“哦,出来了,当然,”她用一种假装的欢乐风度说道,“我一向守约。如今没人守约。我应该知道的。对了,你怎么样,杰克?”
“很好。”
“你带来参加舞会的女孩不错,然后你又跟那个叫布蕾特的走了。”
“你不喜欢她吗?”科恩问。
“我认为她迷死人了。你不这么认为吗?”
科恩什么也没有说。
“看,杰克,我想跟你聊聊。你想跟我去罗姆吗?你待在这里,好吗,罗伯特?来吧,杰克。”
我们穿过蒙帕纳斯大道,在一张桌前坐了下来。一个男孩过来卖《巴黎时报》,我买了一份,打开报纸。
“怎么了,弗朗西丝?”
“哦,没什么,”她说,“只是他想离开我。”
“这么说是什么意思?”
“哦,他之前逢人便说我们要结婚了,我告诉了我母亲和其他人,现在他不想结婚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
“他认为他还没有享受够。他去纽约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出这种事。”
她抬起头,眼睛非常明亮,尽量无谓地说道。
“如果他不想结婚,我不会嫁给他。我当然不会勉强。现在说什么我也不会嫁给他。可对我来说似乎有点晚了,我们等了三年,我刚刚办妥离婚手续。”
我什么也没有说。
“我们本想去庆祝,然而我们吵架了。这太幼稚了。我们吵得昏天黑地,他哭着请求我理智点,他说他就是做不到。”
“真倒霉。”
“我应该说真倒霉。我在他身上浪费了两年半。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男人想要娶我。两年前在戛纳,我可以嫁给任何我想嫁的人。想要娶个漂亮女人安定下来的老家伙都对我疯狂。如今我想我找不到任何人。”
“你当然可以想嫁谁就嫁谁。”
“不,我不相信。况且我也很喜欢他。我想要孩子。我总是想我们会有孩子。”
她眼神明亮地看着我。“我从来不太喜欢孩子,但我不认为我会一辈子没有孩子。我总是觉得我会有孩子,并且喜欢他们。”
“他有孩子了。”
“哦,是的。他有孩子,他有钱,他还有个有钱的妈妈,他还写了本书,没人会出版我写的东西,没有任何人。虽然并不糟糕。我一点钱也没有。我本来可以弄到一笔赡养费,但我以最快的方式离了婚。”
她再次眼神明亮地看着我。
“这不对。这是我自己的过错,但也不尽然。我本应该更明白些。我跟他说这些时,他只是哭,说他不能结婚。为什么他不能结婚?我会成为一个好妻子。我很容易相处。我不会去干涉他。这没有任何用。”
“真丢人。”
“没错,真丢人。可说这些没有用,是吧?来吧,让我们回咖啡店。”
“我什么也做不了。”
“不是的。别让他知道我跟你谈过了。我知道他想要什么,”她第一次放下她那种欢快的、极其愉快的态度,“他想一个人回纽约,在那里,他的书出版后有一堆年轻人喜欢。那就是他想要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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