佩德罗·罗梅罗说他在直布罗陀学了一点儿英语。他出生于龙达,那儿离直布罗陀不远。他在马拉加的斗牛学校开始学斗牛。到现在才三年。斗牛评论员嘲笑他的话里有很多马拉加的方言。他说他十九岁。他哥哥给他当花镖手,但他没住在这个旅馆,而是和其他给罗梅罗工作的人一起住在一个小些的旅馆里。他问我在斗牛场里见过他多少次了。我说只有三次。其实只有两次,但我说出口之后,就没想着要纠正我的口误了。
“还有一次是在哪儿看见我的?马德里?”
“是的。”我说了个谎。我在斗牛报纸上看过他在马德里的两场斗牛赛的报道,所以我能应付过去。
“第一场还是第二场?”
“第一场。”
“那场表现很差,”他说,“第二场要好一些。你还记得吧?”他转向评论员。
他一点都不觉得尴尬。他谈起自己的往事,就像在谈论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一样,毫无自负和吹嘘。
“我很高兴你喜欢我的比赛,”他说,“但你还没真正看到我的本事。明天,如果我能遇见一头好牛,我就尽力展示给你看。”
他说这些话的时候,保持着微笑,心里担心斗牛评论员或者我会认为他在吹嘘。
“我迫不及待想看明天的赛事,”评论员说,“我喜欢被事实说服。”
“他并不十分喜欢我的表现。”罗梅罗对着我严肃地说。
评论员辩解说他很喜欢,只是目前为止斗牛士的水平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。
“等明天吧,看是否有好戏上演。”
“你看过明天上场的公牛了吗?”评论员问我。
“看过,我看见它们被放出来。”
佩德罗·罗梅罗身子前倾。
“你觉得它们怎么样?”
“非常好,”我说,“大概有二十六阿罗瓦[34]重。牛角很短。你没看见它们吗?”
“哦,见了。”罗梅罗说。
“没有二十六阿罗瓦重。”评论员说。
“是没有。”罗梅罗说。
“有人把牛角叫作香蕉。”评论员说。
“你把牛角叫作香蕉?”罗梅罗问。他转头笑着对我说:“你不会也把那叫作香蕉吧?”
“不,”我说,“它们就是牛角。”
“那些牛角都很短,”佩德罗·罗梅罗说,“非常非常短。不过,怎么也不是香蕉。”
“我说啊,杰克,”布蕾特从旁边的桌子朝我喊道,“你抛弃我们了。”
“就一会儿,”我说,“我们在说公牛的事。”
“你真行啊。”
“告诉他,公牛没有卵。”迈克尔喊道。他喝醉了。
罗梅罗以探询的目光看着我。
“喝醉了,”我说,“醉了!醉了!”
“你应当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几位朋友。”布蕾特说。她一直盯着佩德罗·罗梅罗看。我问他们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喝咖啡。他们都站起身。罗梅罗的脸色很黑。他举止非常得体。
我一一介绍了他们,然后他们坐下来,但位置不够,所以我们就挪到墙边的大桌子去喝咖啡。迈克尔为大家点了一瓶芬达多酒,要了些杯子。咖啡馆里很多醉醺醺的人在说话。
“告诉他,我觉得写作是一件很差劲的事,”比尔说,“快点,告诉他。告诉他我为自己是作家而羞耻。”
佩德罗·罗梅罗坐在布蕾特身旁,听她说话。
“快点。告诉他!”比尔说。
罗梅罗抬头笑了笑。
“这位先生也是作家。”我说。
罗梅罗肃然起敬。我又指着科恩说:“这位也是。”
“他看起来像比利亚尔塔,”罗梅罗看着比尔说,“拉斐尔,他像比利亚尔塔吗?”
“看不出有什么相像之处。”评论员说。
“真的像,”罗梅罗用西班牙语说,“他长得很像比利亚尔塔。那位喝醉的先生是做什么的?”
“无所事事。”
“所以他才喝醉吗?”
“不。他等着和这位女士结婚呢。”
“告诉他公牛没有卵!”大醉的迈克尔在桌子的另一边大声喊。
“他说什么?”
“他醉了。”
“杰克,”迈克尔喊道,“告诉他公牛没有卵!”
“你听得懂吗?”我问。
“懂。”
我确定他没听懂,所以没事儿。
“告诉他布蕾特想看他穿上那条绿裤子。”
“别说了,迈克尔。”
“告诉他布蕾特非常渴望知道他是怎么穿上那条裤子的。”
“别说了!”
在这期间,罗梅罗一直端着酒杯,和布蕾特说着话。布蕾特说法语,他说西班牙语,夹杂着一点儿英语,他们边说边笑。
比尔给大家倒酒。
“告诉他,布蕾特想走进——”
“哦,迈克尔,看在上帝的分儿上,别再说了!”
罗梅罗抬头笑了笑。“别再说了!我知道。”他说。
就在那时,蒙托亚进来了。他一开始朝我笑笑,后来看到佩德罗·罗梅罗坐在我和一位裸露肩膀的女士中间,手里端着一大杯白兰地在大笑,同桌一帮醉汉,他连头都没有点一下。
蒙托亚出去了。迈克尔站起来祝酒,他说:“大家一起喝,为了——”“佩德罗·罗梅罗。”我说。所有人都站起来了。罗梅罗很严肃地接受了,我们碰了杯,把酒喝了。我急急说话,是因为我知道迈克尔祝酒的对象并不是罗梅罗。好在当晚总算相安无事,佩德罗·罗梅罗和每个人一一握手,和评论员一起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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